第三百二十二章 十七分钟和十七秒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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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见罗凯头球攻门被扑出去，场边站着的迪隆用猛然后仰身体的动作表达了他的遗憾。

　　然后他让秦林去替补席上将郭俊夫叫来。

　　于金涛收回看向替补席的目光，问迪隆：“需要让场上的球员等等发角球吗？”

　　迪隆摇头：“不，先让他们踢着，不要等。一等，就凉下来了。”

　　于金涛不吭声了，他又把目光投向替补席。

　　看见郭俊夫在秦林的示意下，一边脱下身上的背心，一边起身向这边走来。

　　不用热身，因为之前一直都在热身，身体处于随时可以登场的状态。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罗凯的头球攻门虽然没进，却帮助中国队赢得了一个角球。

　　对于实力较弱的一方来说，任何一个前场定位球都是重要的得分手段，必须重视并且充分利用起来。

　　这次的角球，中国队也稍微做了些调整。

　　他们并没有一窝蜂涌到门前，而是集体站在了大禁区线上。

　　原本在门前准备防守的荷兰队球员们见状，先是面面相觑，然后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，来到大禁区线上，和中国队的球员们站在一起。

　　这样一来，除了门将托内·舒尔曼之外，禁区里竟然一个双方球员都没有，空空如也。

　　让观众们看起来很不适应。

　　等荷兰队球员们都和中国队球员站在一起之后，胡莱又独自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，穿过荷兰队的防线，来到了空荡荡的禁区里。

　　荷兰球员们纷纷用目光看着胡莱，有些意外。

　　主要是觉得胡莱这么做没什么意义。

　　一般来说角球直接踢向门前，是没有越位一说的，所以胡莱哪怕出现在荷兰球员们身后，也并不越位。

　　可是他在禁区里站的这么突兀，难道真以为荷兰队的球员不会去防守他吗？

　　果然，专门负责盯防胡莱的丹尼·德鲁也从自己的防线中出来，回撤到胡莱身边，和他站在了一起。

　　不过胡莱也不在乎，他在还是冲德鲁微微一笑。

　　德鲁板着脸没理他。

　　其他的中国球员们依然站在大禁区线上，没有要进去掺和的意思。

　　于是荷兰队的后卫们也只能挡在大禁区线上。

　　然后主裁判鸣哨，张清欢举起手臂，向全体场上队友们示意。

　　接着他助跑，起脚！

　　在他起脚的同时，中国队的球员们动了。

　　但不是所有人都动。

　　原本站在荷兰队球员身前的几个人没动，他们就用身体挡着荷兰队球员。

　　在他们的挡拆帮助下，第二排的几名中国球员们从身边掠过，冲入荷兰队的禁区！

　　正是中后卫秦七、刘砚和中锋周子经！

　　他们全都是人高马大，擅长头球的球员！

　　糟糕！

　　丹尼·德鲁看见这一幕，就知道危机来了！

　　他毫不犹豫地扔下了胡莱，冲向足球落点——这球张清欢并不是传给胡莱的，因为落点……靠后！

　　跑向那里接应的正是周子经！

　　“周子经！啊！”

　　周子经在后点高高跃起，抢在丹尼·德鲁之前顶中了足球！

　　不过因为德鲁的干扰，他顶出去的足球稍稍高出了横梁……

　　“周子经……头球！高了一点！”

　　“哎呀！”姜茵在电视机前双手抱头，遗憾地大叫。然后指着屏幕问严炎：“他把足球传给胡莱会不会更好？”

　　因为刚才丹尼·德鲁果断去防守周子经，导致中路的胡莱空了。

　　只要周子经能够把足球传给胡莱，胡莱就可以获得一个几乎是无人防守射门的机会。

　　严炎摇头：“不可能的……那种情况下他基本上是看不见胡莱的，视角很小。而且……同样是一个前锋，那种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想着自己来射门，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。”

　　“可是这样……自己射门没射进，不是会被骂死？”姜茵皱眉，她刚才那声“哎呀”就是自己难掩的失望和不满，只不过她还相对比较温柔，没有直接骂脏话。

　　“如果他选择传球，但仓促间没传好，胡莱没接到，那他一样会被骂。骂他在关键时刻甩锅给胡莱，自己连射门都不敢……要骂的话，怎么也能找到理由骂的。”严炎说。

　　旁边的楚一帆也给予了严炎支持：“嗯。如果我们最后没赢，那胡莱也会挨骂。”

　　“啊？怎么会？”姜茵瞪大眼睛，“他不是帮助我们扳平了比分吗？”

　　楚一帆说：“到时候他们会骂胡莱为什么直到八十多分钟才进球。骂他在俱乐部一个赛季能进七八十个球，为什么在国家队，一场比赛前八十分钟连一个球都进不了……中国队输给意大利之后，网上那些人不就是这么骂胡莱的吗？”

　　姜茵想了想那段时间她上网看到的言论，不知觉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确实如此。

　　不知不觉间，对于有些人来说，好像胡莱真的就得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能进球的完美机器。只要他没进球，就活该被骂。

　　搞得胡莱之前进那么多球反而害了自己一样……因为吊高了所有人的胃口，让有些人已经不能接受他不进球。

　　可是这并不正常。

　　以胡莱的表现，他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前锋，如果还要苛责，那真是……蛮不讲理了。

　　只是如果蛮不讲理的人可以讲道理，又哪还有这样的事情呢？

　　中国队输给意大利之后，网上确实有不少人骂胡莱，骂他连个三十八岁的“老逼登”都比不上，骂他“一打硬仗就消失”——这就完全是胡说八道了，可偏偏就是有人跟着骂。你上哪儿说理去？

　　在网络上目睹了这些怪现状的姜茵沉默了下来。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在中国队准备发角球的时候，迪隆已经把该对郭俊夫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。

　　中国队踢出角球时，郭俊夫就站在了第四官员旁边，只等角球结束他就登场。

　　看见周子经把足球顶高了一点，他还在场边跟着遗憾的双手抱头。

　　这次迪隆倒是没有表现出遗憾来，而是拍拍郭俊夫的肩膀，对他最后叮嘱道：“去吧，郭。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。”

　　第四官员举起牌子，中国队换人。

　　16号上，19号下。

　　“中国队换人了！这是中国队的最后一个换人名额，即将被换上的是进攻前卫郭俊夫，换下的……是欧洋瑾？！”

　　看见这一幕，解说员贺峰有些意外。

　　“迪隆是不打算打加时赛了吗？！”

　　他以为郭俊夫上场，应该换下张清欢，这是一个对位换人，也不会改变中国队的战术体系。而且郭俊夫是新鲜血液，体力充沛，可以在加时赛的三十分钟时间里保证中场拥有一定的跑动能力。

　　结果现在换下的是欧洋瑾，中场虽然还是五个人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专职防守。

　　这不就等于中国队在后防线之前少了一道闸门吗？

　　难道指望夏小宇变工兵？

　　可他也要跑不动了啊……哪儿有体力奔跑拦截？

　　颜康在旁边沉声道：“迪隆这是打算全力一搏了……”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“这也太冒险了吧？有这个必要吗？”

　　电视机前的妻子看见这个换人，也惊呼起来，同时她还扭头看向身边的丈夫施无垠，似乎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解答。

　　但施无垠没有回答她，就像是对她的注视完全没感受到一样。

　　他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，以站姿观看接下来的比赛。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“秦，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决定太鲁莽了？”

　　站在场边的豪尔赫·迪隆突然问同样站在场边的秦林。

　　秦林摇头：“不，我们的体能撑不了再踢三十分钟的加时赛了。”

　　“其实要打加时赛也可以……”迪隆却说道，“如果准备打加时赛，就有相对应的做法。虽然打加时会很痛苦，确实存在中途崩盘的可能，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法打。我在胡扳平比分之后，是有些犹豫的……如果我们要打加时，那现在我就应该让球员们放慢节奏，恢复体力。我看得出来荷兰人也不介意打加时赛。所以如果我们放慢节奏，他们十有八九会顺水推舟……但。”

　　说到这里迪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：

　　“是小伙子们帮我下了决心——很明显球员们不想1:1进入加时赛，他们想要在常规时间里击败荷兰队。作为他们的主教练，我也支持他们的想法。无论是从情感还是理智来看，尽量争取趁着扳平比分的气势，拿下比赛，才是最优解。”

　　秦林点点头，他完全可以理解。

　　但接下来迪隆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。

　　迪隆说：“但我也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。”

　　秦林诧异地看向他。

　　“也许把比赛拖入加时赛反而是正确的，说不定我们的体能就真的可以撑到点球大战呢？也许换下欧，会让我们的防守在关键时刻出问题……也许球队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斗志只是我们最后的余晖，是一种假象，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常规时间击败荷兰……”迪隆一口气说了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。

　　“也许我们会赢。”秦林打断了迪隆的话。

　　迪隆对他的安慰报以微笑，但继续说道：“这场比赛如果输了，我的这个换人一定会在赛后被猛烈批评。但足球就是这样，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。做什么决定，就承受什么后果，无论胜负。”

　　他的表情很平静，远没有比赛所表现的那么激烈。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郭俊夫跑上场之后，把主教练的最新指示传达给了全队球员。

　　他大喊着重复：“老头儿说就按我们想的那样踢！”

　　其实不用他传达，大家只要看见这个换人，就能明白主教练的想法。

　　换下一个后腰，换上一个进攻中场。

　　在比赛还剩下几分钟进入伤停补时的时候，这是要搏命啊！

　　不过没有球员因此就皱起眉头，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

　　搏命就搏命！

　　因为我们正是这样想的！

　　同样是平局，四年前我们选择了后退一步，以守住一场平局而沾沾自喜。

　　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巧合，竟然又迎来了差不多相同的局面。

　　我们在比赛临近结束的时候扳平了比分。

　　难道还要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四年吗？

　　不，这一次我们要堂堂正正地追求胜利！

　　这是一种不用言说的共识，是他们在胡莱扳平比分之后不约而同做出的共同决定。

　　※※※

　　荷兰队门将托内·舒尔曼把足球摆好在小禁区线上，却陷入了混乱中。

　　之前荷兰队在中后场进行倒脚的时候，是希望中国队球员上来逼抢，把他们引出来，然后再伺机偷袭。

　　但是现在他们倒了一圈之后，却反而被中国队断了球，还差点丢球……

　　这就有些尴尬了。

　　我们是要继续在中后场倒脚呢？

　　还是直接一个大脚开到前场，简单粗暴地把足球打到中国队的禁区前沿？

　　最后看了看还留在自己半场这边的那些中国队球员们，他还是选择了把足球大脚往前传。

　　这让回撤来接应他的马克西·凯里有点不满地挥了挥手。

　　但他也马上转身跑了上去，只是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摇头，觉得舒尔曼做了一个愚蠢的选择。

　　不能因为害怕中国队球员的前场逼抢，就把足球盲目的往前开，那只是把球权还给中国队而已。

　　最终压力只会回到荷兰队这边。

　　果然他刚刚上去，荷兰队就在中国队疯狗一样的逼抢下，丢掉了球权。

　　于是他又得转身往回跑，参与防守。

　　不过这次他可就没那么积极了，因为确实也挺累的……

　　这么来回冲刺，对他一个三十五岁的老将来说，有些强人所难。

　　也还好他没有一口气冲回去，因为在他放慢速度，往回散步溜达的时候，中国队的攻势也结束了。

　　这次他们甚至没能形成射门。

　　在快速反击中，他们自己出现了传球失误，把球传出了界。

　　荷兰队赢得球权。

　　凯里对自己的队友们大声喊道：“不要慌！还像之前那样踢！”

　　同时他主动靠近掷界外球的右边后卫威廉·科拉伦茨，示意对方把足球扔过来。

　　尽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张清欢。

　　科拉伦茨还是照办了。

　　他把足球扔给凯里。

　　他相信凯里总是有办法的。

　　这届世界杯，从预选赛到正赛，凯里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，他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，损失了一部分速度，可是技术优势依然很明显。

　　面对来球，以及张清欢在身后的冲撞干扰，凯里直接把足球向身后一挑！

　　足球就从他们两个人头顶上越过。

　　凯里迅速转身。

　　但他并不是去接球，而是跑位。

　　这球已经被他传给了队友。

　　而队友的位置，是他在接球前就观察好的。

　　甩开张清欢往前跑的同时，凯里举手示意自己的队友传球。

　　凯里固然拥有极高的控球技巧，可是他的队友却未必如此。

　　尤其是后腰范德斯特恩。

　　在足球被凯里传向他的同时，夏小宇和郭俊夫就从两个方向冲上去，包夹他。

　　在两个人的逼抢下，范德斯特恩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足球传回给凯里。

　　而是等了一下。

　　或许他是想要等两个人再靠近自己一点，让他们身后的空当暴露的更多一点……

　　但他低估了中国球员上抢的决心。

　　他这一等，夏小宇冲了上来。

　　范德斯特恩连忙转身，试图把足球护住。

　　可是他就从之前的正对进攻方向，变成了背对进攻方向……

　　就在夏小宇缠住范德斯特恩的时候，郭俊夫从旁边冲上来，伸脚捅掉了他的球！

　　范德斯特恩反应也够快的，被捅掉球之后，他迅速再横切，用身体挡住身后的郭俊夫。

　　他虽然成功拦住了郭俊夫，却让另外一边的夏小宇找到了机会！

　　“中国队断球！好样的！中国队又进攻了！”

　　夏小宇控下球来，再把足球传给张清欢。

　　张清欢不停球传给前插的陈星佚。

　　这次陈星佚没有边路传中，把球传给队友，而是选择了自己来——每次都用固定套路，是很容易被防守球员猜透的，进攻需要变化。

　　他在科拉伦茨防自己下底时，突然内切。

　　周子经见状，立刻向边路拉开，帮忙扯开荷兰队的中后卫迪恩·拉克。

　　这下在陈星佚的前方，就出现了一条可以射门的空隙！

　　他横向带了两步球之后，起脚射门！

　　足球兜出一条弧线之后，从后角外侧一点飞出了底线……

　　“啊！”陈星佚双手抱头，一声遗憾的大叫。

　　给他传球的张清欢却对他竖大拇指：“就这样！该射门时就射门！”

　　托内·舒尔曼把足球摆放在小禁区线上，自己退到底线上，准备开球。

　　不过他犹豫了：

　　是把这个球直接大脚传到前场呢？还是在后场来回倒？

　　舒尔曼突然有种既视感——诶？我刚才是不是也这么犹豫过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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